Alexey

倒数

Part II 药片

July 21st 7:21:34 P.M.

        那位叫安妮的化妆师姐姐总是一见面就捏你的脸蛋：“我们的小可爱今天睡饱了吗？让我看看黑眼圈还在不在了。”然后便拿出美妆蛋和毛刷仔仔细细在你脸上开始工作。

        凌肖坐在你身后，他的眼线和烟熏妆已经搞定，翘着二郎腿手里翻着本汽车杂志，时不时透过镜子的反射看着你。

        他那个样子很帅气，铆钉皮衣配个白色内搭，盯着你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点凶，摇滚乐队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满格。

        一瞬间你觉得他像个大人了，笑起来，他却立刻偏开了视线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眼睛往上看。”安妮姐姐的毛刷划过卧蚕，细碎的亮片和粉末映入你视线的边框。

        再次欣赏镜子里的自己，蓝色和粉色的眼影在眼角晕染开来，脸颊上的爱心显得甜美可爱。你对着镜子来了一记飞吻，然后做了一个妩媚的坏笑，入戏速度相当之快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时化妆间进来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，手指上的戒指数量颇多，衬衣纽扣也不扣好，脖子上的大金链子很是扎眼，这是你们半路“捡来”的经纪人，名叫爱德华，这故事以后细说。只见他用手里的杂志敲了敲梳妆台企图引起注意：“嘿，小朋友们，我来给你们念一段，听好了啊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清了清嗓子：

        “爱出风头又随性的年轻人们无人不爱，今天参与我们访谈的Isolated就是这样的存在。当你进到房间看到他们打闹胡来的样子，很难想象他们可以好好配合完成一个小时的专访，然而他们做到了，并且聊天的内容很有趣。

        问：主唱在台上总是跟团员们很亲热，时常勾肩搭背，有时还看到你在曲子结束的时候亲吻他们的脸颊，当然我们也了解到你们的经历特殊，才有这么好的感情，所以你把身后的几位当作哥哥来看待吗？

        我们的酷妹答：哥哥？他们不是我的哥哥。这位是凌肖、Adam、Jenson，他的名字叫Cody。

        听着她依次介绍Isolated的团员时，不经感叹这几位年轻人碰撞出的化学反应真叫人入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杂志社对你们的反应很好，你们要大火了！！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兴奋的手势停在半空，没有预想中的欢呼，爱德华觉得自己热脸贴上了一堆冷屁股，死小孩！

        “里面有没有提到我们的音乐？”只有你一个人接话，其他人早回到了该干嘛干嘛的状态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还没细看，你自己翻翻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杂志才刚落到你手里，一声惊叫突兀地响起，所有人齐刷刷地望向声音传来的角落，紧接着就看到休息区的茶几被掀翻在地，玻璃杯敲碎，烟灰缸倒扣，烟蒂和打翻的饮料水渍混在一起……

        你们几个人连忙围过去帮忙控制住绿发的少年，他像疯了一样拼命地捂着胸口喘气挣扎。“唉——小心你头发上的喷漆，还没干！”安妮姐姐下意识地对跳下化妆椅的你喊完这句，和爱德华一起被眼前的场面吓傻在原地——

        Adam和Jenson一边一个扶着Cody坐下，凌肖负责去接水，你迅速转身从挂着的外套口袋里翻出一粒药片，蹬蹬蹬跑回来把药塞进几乎要晕倒的Cody的嘴里，接着喂他灌上凌肖递来的水。

        还在发作的Cody拼命咳嗽，Adam怕他呛到于是不停地抚摸着他的背为他顺气。

        你一脸焦急地跪在地上，叫着Cody的名字，试图抓住他的手，就算屡次被粗暴地甩开也不放弃。

        爱德华看情况不妙提议叫救护车，凌肖把他和安妮姐姐拉到一边，简单解释了下Cody的焦虑症，并叫他们出去等。

        “Cody，”你终于用尽全力抓住了他一条胳膊，用手掌包住他的拳头，“没事的，放松，这里只有我们，你别和自己较劲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对，没什么的，别怕，我们都在。”Jenson在另一边搂搂他的脖子和脑袋补充道。

        在你们的安慰下，Cody的呼吸好像稍微平稳了一点，你尝试一根根掰开他紧缩的手指，快要成功之际，症状又突然反复，他的指甲瞬时不可自控地抠入你的手掌。虽然很痛，可这时候哪还顾得了这么多，你紧紧握住他的手，提醒他深呼吸，吐气，再呼吸，再吐气……

July 21st 7:29:08 P.M.

        你回到镜子前，刚才的紧张气氛搞得你自己都有点喘，喝了口水坐定下来。嗯？这是什么？你凑近去看，右侧的脸颊上多了一道血痕。

        你都还没反应过来，凌肖就已经站在你和镜子之间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呐，”他撕开创可贴的包装，“别动。”将小樱桃花色的创可贴贴在了那颗爱心下面。

        然后转头从镜子里看你，被动接收到一个隔空的吻和一记眨眼。

        凌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走掉，走掉之后又忍不住把刚才的一幕回味了下，倒还别说，你真有几分Harly Quinn的神态和姿色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是去抽纸的，回来沾上水弯下腰，伸手往你的膝盖上抹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你一直很粗心大意，从小就老发现你身上总是多出一些不知道哪儿弄来的小伤口。但要说你神经粗吧，凌肖觉得也不是，你也有很细致的一面。比如你总是最先发觉小伙伴的情绪不对，比如刚才的情况你不止冲在第一个，还总是最耐心最细心的那一个，再比如你会给他们几个写贺卡，每一年，每一个人的生日，你一次都没忘过。他不知道别人怎么处理的，但你每年写给他的贺卡都被他收在一个盒子里，随行李带着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你人来疯起来也挺烦人的，像上个礼拜你们演出了新曲子，很成功。你一下台就骑到了Adam背上，叽叽喳喳要他教你中间那段吉他Solo，人家不答应你还捂住他眼睛不让他去厕所，害Adam尿憋得要死，又不能把你扔地上，只得大声求救——

        “凌肖——！你快给我把她弄下去！！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要！我就要呆在上面！！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救命啊～～～”

        救星出现，如果Adam能看得见，凌肖一定是闪着光的天使，正张开双手变成翅膀……不是不是，他只是对着你张开双臂：“下来，我抱你好不好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然后Adam的眼前终于重现光明，背上的负重消失，一溜烟冲向了厕所。

        而你被凌肖掐住嘎吱窝，像抱小朋友那样，从正面把你接了过去，你顺势把两条腿缠在他腰上，撅着嘴，一副受了气的表情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少来，也就Adam好欺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你好不好欺负啊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坏笑。危险——！

        警铃大作的同时凌肖的发型已经被你揉成了鸟窝，银铃般的爽朗笑声响彻整个休息室。

        大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而且你不比小时候，最近个子也窜高了，凌肖意识到他高估了自己（的力气），低估了你（的体重）。

        当然他还是坚持了一会儿的，才体面地往后退了几步，找到沙发坐下，顺便放下了你。

        趁你跨坐在他身上，捋了捋头发准备教训你两句来着，谁知道你的注意力这么快又转移到别人身上去了——抓着Jenson的手腕去抢他手里刚拆封的棒棒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喂！我的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你迅速塞到嘴里恶心巴拉地舔了一圈，舌头都蓝了，腿一抬一跨就从凌肖身上下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现在是我的了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谁也拿你没办法。

        凌肖丢掉湿嗒嗒的纸巾，回忆起这些也只好无奈地摇头笑笑。

July 21st 8:25:41 P.M.

        距离开场不到五分钟，正是各自该上厕所上厕所的时候。

        你去了回来，就看到凌肖一个人坐在休息室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其他人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他们先去候场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你怎么还在这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有事问你。”他叉开腿靠在椅背上，双手交叉在胸前看着你的眼睛，面容严肃得像个老父亲。

        被他这么犀利的目光盯着，你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，并拢双腿低头站好，心里还有点委屈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刚才去干嘛了？”凌肖发问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…去…上厕所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上厕所为什么要带杯水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你现在手心已经全都是汗了，恨不得托着的玻璃杯瞬间消失，一双薄薄的嘴唇抿到发白。

        半晌，你终于从局促找回些底气，深觉自己没做错什么，刚才不过是被他的气场压制罢了：“那是我自己的事。”但话说出口又有点怂，最终还是把“不要你管”四个字给吞了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都看到了。”相比之下，凌肖依然冷静，“药你带出来多少？吃了几次？剩下的藏哪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这种粉红色的药片，孤儿院每天晚餐后会和一些维生素片一起发放给孩子们，它很受欢迎的原因不是味道，而是吃下去以后一种精神上的放松，仿佛世界都安静下来，只剩灵魂飘着。

        本来没有人知道它的毒性。直到一次你偷吃了一大把粉色药片，半夜剧烈呕吐被送进急诊洗胃。捡回一条命以后所有小朋友都以为你食物中毒，你只把秘密告诉了凌肖一个人，他把你狠狠臭骂一顿，并威胁你不准再碰那个东西。

        今天你踩了那条红线，因为你不知道几分钟前，他在门缝中看到你吞下药片这一幕心里有多么的后怕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交出来。”他伸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没有了。”你下意识地后退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直接站起来伸手抢了，从你亮片短外套的口袋里抠出整整一瓶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可以疯可以闹，”凌肖用力地握着药瓶，仿佛要把它捏碎，“但你不许对我撒谎。”

   

        你一声不响地低着头，看到凌肖用力到发抖的手不知怎的眼泪就一下子往外涌，模糊了视线又滴不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突然休息室的门被敲响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俩还在这磨蹭什么呢？该上台了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凌肖管你，管完之后的代价就是演出全程和他无互动——跟Jenson背靠背飙高音也不愿看他一眼，贴到Cody背后抢鼓棒一起演奏也不愿cue一下节奏组的另一位成员，把Adam当人体钢管跳热舞也不愿靠近他一寸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全世界都知道你和他吵架了。

 TBC.